1990年，我在巴黎国际艺术城吕霞光画室进修时，曾多次到向往已久的卢佛尔博物馆观摩学习。卢佛尔藏品堪称世界博物馆艺术宝库之首，集中收藏了欧洲13世纪到18世纪绘画、雕塑等诸家经典传世杰作。卢佛尔博物馆专门辟出一个大展厅—麦狄希斯连作厅，全部挂满鲁本斯的大型油画。从该馆门前两侧左右对称各高4米、宽1.55米的人体群像屏风中间处入馆，四面墙上挂有三幅高4米、宽7米的巨作以及16幅高4米、宽3米的独幅画，描写法国国王亨利四世的王妃玛丽•特•麦狄希斯一生的重大活动。鲁本斯画她一生时，巧妙地将她和希腊古代神话结合在一起，使之变成现实与神话浑然一体壮丽的全景画，犹如人生的叙事诗。每幅画面上都是十数人之多布局的宏伟场面。画面上全是等人大小生动感人的形象，那富于想象力的构思，那豪华、夸张、富丽堂皇和巴洛克跃动的气势，激昂欢乐的装饰感，洋溢着生命力的系列画连作，是鲁本斯绘画的金字塔，是鲁本斯1622年至1626年用四年时间创作的最突出的系列代表巨作，也是鲁本斯在宫廷社会中的最初大作。四年后，他还为英国王室及西班牙王室着手做大规模的装饰工作。我后来在德国慕尼黑博物馆还看到鲁本斯一幅神话题材的巨作《最后审判》(1615—1616)，画面上众多人物飞向天空，姿态丰富多样，变化而统一于总的运动和上升的韵律中，在有限的画面上通过人物巧妙重叠，显得层次分明而有重点，画面和谐而有节奏。鲁本斯如乐队指挥一样，有声有色地导演了幅幅宏伟巨作。他善于处理大幅面的具有主题性、情节性的油画，这是鲁本斯油画艺术特色之一。

鲁本斯第二任妻子像 普拉多美术馆藏

　　我想鲁本斯的艺术风格的形成与他八年的意大利游学是分不开的。鲁本斯成名于安特卫普最繁荣的时期，他的家乡安特卫普属于佛兰德斯(今比利时)管辖，从15世纪起即与荷兰形成“尼德兰”统一文化圈。那里有尼德兰文艺复兴先躯、现实主义美术奠基人，最早运用快干油调颜料技法的扬•凡•爱克。鲁本斯是佛兰德斯艺术家，他秉承自己民族文化，善于运用油彩技法生动逼真地描绘人物和风景。他于1600年到意大利的威尼斯，被聘为当地宫廷画家，并亲自目睹法国国王亨利四世举行的婚礼庆典盛况。之后鲁本斯又前往罗马等地饱览文艺复兴盛期作品，临摹达•芬奇与米开朗琪罗手迹。意大利宫殿及教堂再到大型绘画艺术都对他有重要的影响。我有幸亲自看过罗马西斯廷教堂大型壁画—米开朗琪罗的《最后审判》与慕尼黑博物馆藏的鲁本斯的《最后审判》，在构图及艺术处理上，在远近透视法上，在光与色所造成的几何形态中，都可明显看出鲁本斯学习和借鉴的痕迹。

　　在藏有鲁本斯64件作品的慕尼黑博物馆中，还有一件令人注目的巴洛克代表作《劫夺吕西普斯的女儿》(1618)，体魄健壮的两兄弟和两姐妹，加上两匹马和两个小孩，四对人马激烈地运动，激荡的韵律相互对比、相互衬托，透出生命力的美。从油画上透出威尼斯画派提香的灿烂色彩。从造型上又可见古罗马美术及盛期文艺复兴米开朗琪罗雕塑绘画之力度。

　　在西班牙马德里普拉多美术馆藏有鲁本斯86件作品。著名的《三美神》赞美充满生命力的人体，其中右面形象就是画家以第二任妻子为模特来画的。在鲁本斯笔下神也世俗化，神也是来源于生活的人。画家对人类、对人体、对大自然的美进行颂扬。鲁本斯豪放的用笔，潇洒、有力度的造型与热烈而绚丽的色彩，将丰满的人体肌肤的质量感表现得淋漓尽致，成功地将意大利和尼德兰的艺术传统融为一体。

鲁本斯临摹米开朗琪罗作品 慕尼黑美术馆藏

　　鲁本斯是位人文主义学者，重视表现人的智慧和创造力。鲁本斯除了画大量神话、寓意画之外，还擅长画肖像画，曾为他第二任妻子画了多幅肖像。我在荷兰阿姆斯特丹国家博物馆看到他1630年的大作《穿婚礼服的海伦•佛尔曼》，在卢弗尔宫看到1635年作的《海伦•佛尔曼和孩子》，充满着深情，功力深厚，代表了鲁本斯最后十年光辉时期的作品。在欧洲许多博物馆中，留给我印象很深的是鲁本斯许多小型油画—大画的小色稿，甚至可以说极小的微形油画(十几厘米)。我在德国柏林达兰博物馆看到的是他在十几厘米画面上用油画单色调画的三个全身的女人体。他用线突出人体的运动和形体。还有几幅大画的小色稿，也是运用流利的线条，使我想到这与东方的、中国的线条有异曲同工之妙。鲁本斯画线还略敷以淡色，渲染出整个色调气氛。鲁本斯的这些小画给我的感受是小画不小，又大气又大度。

鲁本斯临摹米开朗琪罗作品

命运女神 马德里普拉多美术馆藏

　　鲁本斯学识渊博，精通数国语言，又是佛兰德斯外交官、首席宫廷画家。他先后在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意大利等国交流学习。鲁本斯的画风以强劲、激情、壮丽、华美为主要特征，作为巴洛克17世纪艺术形式影响整个欧洲，以至有17世纪绘画是鲁本斯的天下之说。在佛兰德斯他有众多弟子，最著名的学生是凡•代克。鲁本斯对后来的西班牙委拉斯贵支，法国的华多、德拉克洛瓦、雷诺阿等人的油画艺术有很大影响。鲁本斯是在世界油画史中占有重要一席的油画家。

此文发表于1993年第二期《美苑》